第一章 冬雪

br />     大雪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连着几日的辛劳，这些婢女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除了每日的劳作，婢女们还要学习刺绣裁衣。

    “真的是太累了。”做活回来，吃完了饭，絮絮灌了一大口凉水，便坐到了床上歇息，“好几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今天下的没有昨天那么大，估计咱们明天清扫的时候能相对省事一些。”大娥说道，刚刚吃完手里拿的窝头。

    今天做活结束后，小娥和大娥回来的比较快，便多抢了一个窝头回来。

    皇家对宫人们的饮食都是管饱的，一来彰显皇家的气度，不想为了省这几个钱为人诟病，二来这些宫人也要做杂役，病者和死者都是不小的消耗。

    但是层层剥削下来，宫人们所能得到的并不多。饮食，新衣，月钱，没有一个是全部发下的。饭菜已经寡淡的不能再寡淡了，几乎见不到肉菜，又是冬日，也没有什么菜了。

    两姐妹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们是尽量的多吃。

    哪怕速度放快些，多抢一个窝头，多喝几口透见碗底的汤。

    柳姑姑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是没有人不在认真扫雪。小娥清晰地记着，前两天一对偷懒的婢女被柳姑姑打的半死，血肉模糊。

    几天后便是新春，可是现在一点儿新年的气氛也没有。没有沐休，没有赏赐，也不被允许嬉闹。连皇宫中的各位主子都深居简出，整日诵经念佛。更何况她们所待的，皇宫中低贱的，掖庭西宫。

    而这一切，是因为当今圣上重病。

    今年冬日出奇的冷，没有煤炭能给掖庭的宫人用，御寒的棉被也没有多发下来。

    近几日夜晚，两姐妹都是挤在一张床睡，两人将两床被子叠在一起，互相取暖，这个冬天也就这样熬着。

    没有人敢说，但很多人心里都清楚，陛下是很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宫中的各位主子也很清楚，皇宫中一向是欺上不瞒下，连她们这些掖庭的婢女，也听说了许多。

    当今圣上八子三女。次子平春王早殇。其余封王的皇子有，皇长子封千乘王，皇三子封清河王，皇四子为太子。其余四位皇子太过年幼，未曾封王。

    皇帝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太子今年也不过十岁多。

    对于她们这些宫人来说，这一个月来是谨慎再谨慎。全宫上下都战战兢兢，用她们掌事姑姑的话说，除了必要的任务，一步都不许迈出掖庭宫的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是呀，说的也对。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如果要找替罪羊还有比掖庭宫的宫人更合适的么。

    又是接连劳累的一天，小娥沉沉睡去。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这几日一直休息不够。当差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并且有精神。精神不好，出个什么差错，说不定能要了命。

    小娥的想法是对的。

    掖庭的宫人们习惯于早起。但是今日远没有到醒来的时辰，大家便都被提前一个时辰叫起了。

    原来半夜突然刮了一阵大风，将皇宫中的许多树木摧残倒了，枝丫草木遍地都是。宫人们要赶紧将道路修正好，等天亮了，要是这些刮倒的树木伤到了贵人们，或者挡住了贵人们的道路，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小娥这个院子的宫人们年纪都较小，都是些不超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也没有多少力气。对于粗大的树干会由年长的宫人和粗使的太监去完成。她们负责枝丫枯叶和清扫道路。

    并不是掖庭宫的人体谅她们。体力不支就会出错，到时候连掌事姑姑也会一并受罚。

    柳姑姑的话音没落多久，宫人们便穿戴好，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准备出发了。

    白天本就劳累了一天，大多人现在都很困，眼睛也睁不开，却都强打着精神。

    小娥还有其他几个院子的婢女分配到的是西宫的东侧，主要有永宁殿、迎春殿、延休殿、安昌殿、景福殿和永安宫。

    小娥是在主要负责景福殿和安昌殿的队伍里。

    景福殿住着袁贵人，安昌殿住着窦贵人。

    不知何时，黑夜被撕了一个口子，远处的天空泛起第一丝鱼肚白。宫人们已经将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

    小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虽是冬季，但劳累了这么久，身上还是汗涔涔的。

    还剩最后几颗树干横在路边。左小娥和左大娥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一起搬了一颗不大却又不是最小的一颗。想着，等她们搬完再回来，其余的几颗大的应该就搬完了。

    接着，清理完树枝后，众宫人们又将枯叶扫了起来。不能让这些落叶惊扰到主子们。

    终于将这一切收拾好，天刚蒙蒙亮。这是时辰宫里的主子们还都在寝宫，路上只有一些宫女嬷嬷们在往来。

    “婢子给采女请安。”

    回去的路上，见前面的婢女跪下请安行礼，小娥也连忙跪下。

    掖庭的婢女虽一直做事，但是遇到贵人们的几率并不多。

    她们大多数时候都在掖庭宫里，浣衣，劈柴，做各种粗活。其他离开掖庭的活儿，也很大一部分是给花木施肥，捉虫，修缮，搬运。相比起来，扫雪已经是很好的差事了。

    若非近日雪下的太大，她们这些宫人，是不会这样频繁的离开院落的。

    小娥低着头，主子没有说话，她们这些婢女是不能抬头看的。余光中，一瞬素雅却又华贵的裙角进入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