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程雨竹早早地来到了东方大学，这是她上班的第一天。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浅蓝色的牛仔，挎着一个些许泛白的帆布包，用一个大夹子把及肩的长发夹了上去，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大学老师。

    一路上，她忐忑不已，今天她要试讲的课程是《中国现代文学的起点》，尽管准备了很久，但她还是感到心慌。

    到了学校，她先来到办公室适应新环境。她的工位在最里侧，原先是堆放一些办公文件的地方，因为她要来，主任让保洁阿姨简单收拾了一下，充当她的座位。

    主任是一位即将退休的女教师，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一见到雨竹就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老师，准备得差不多了，您先去教研室吧，我放个东西就过去。”

    王宇拍了拍她的肩，先离开了。

    雨竹一路小跑来到教研室，前来考核她的前辈们都到齐了，第一排已经坐满了，有几个老师坐到第二排。这么大的阵仗让程雨竹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深吸一口气，程雨竹露出标准微笑，开始讲课：“大家好，今天我要讲的是中国现代文学的起点，众所周知，五四新文化运动被看作是现代文学的起点，这是一种主流说法……”

    一开始程雨竹有些紧张，有的句子磕磕巴巴的，但后来便渐入佳境，四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前来听课的老师们纷纷点了点头，对她表示肯定。

    “雨竹，大家都觉得你说得很好，就是可以放得再开一些，不过这个慢慢来，不着急，我们之后想让你试开一门选修课，研究方向你可以自由选择，然后报备给教学秘书。”

    “谢谢主任，”通过了最后一轮测试，她的工作也终于算是正式稳定下来了，雨竹终于卸下了心理重负，开心地笑了。

    “那么我先走了。”主任王宇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转身离开了。

    “原来是你呀。”

    雨竹回头一看，是林家超。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上周我来签聘用合同，顺便在教学楼里逛了逛，没想到刚好碰见你在上课，就去旁听了一下。”

    “上周我还当你是个学生，没想到我们是同事。”林家超打趣道，又继续说，“你刚才讲的很好啊，我刚开始教学的时候，比你还紧张，话都说不通顺，看得出来课程里有你自己的见解，现在的年轻老师真是不得了，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多了。”

    “没有没有，我还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十年前我教过一个学生，也叫程雨竹，我对她的名字印象很深刻，毕业后便没有联系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林家超感慨道，“我刚才一琢磨，不会是你吧？”

    “林老师，”雨竹一怔，没想到林家超对她的印象居然这么深刻，“十年前那个学生就是我。”

    林家超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刚才在课件上看见你的名字，我就在猜想这种可能性。真是太巧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回母校教书了。”

    “林老师，今后你要多多提点我才是。”雨竹害羞了，一时之间双手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你以前就很聪明，也很有看法，我经常和办公室的老师们提到你，不过你太内向了，从来不会主动找我们聊天，我们这些个老师都不太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

    大一的时候，她申请了大学生创新计划训练项目，怀着忐忑的心情鼓起勇气写邮件请林家超当她们的指导老师。她觉得这样有些冒昧，毕竟自己上了这么久的课，从来没有积极主动地和老师有过交集，现在却突然联系他，心里很是不安，好在老师立刻回邮件表示同意，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为期一年的大创项目让二人有了很大的交流空间。林家超会介绍数据库和参考文献给小组成员，作为负责人的雨竹总是收集同学们的意见和老师沟通，一来二往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但真正让雨竹难以忘怀的是大三暑假的支教，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锁住了太多美好的回忆，让雨竹情愿把她的心永远留在那儿。

    大四的时候，雨竹写邮件请林家超当她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家超自是一口答应。当时她痴迷于科幻作品，就着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系列小说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两千多个字的邮件，林家超当天就给予了反馈。

    而后，在论文写作的过程中，二人继续保持通信，聊天的内容渐渐从论文本身谈到生活，两人的这种邮件往来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当时没想到你看起来温温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喜欢的是科幻小说，战争文学，真是出乎意料。”

    “但我也没想到老师你竟然也同样了解这些题材，”程雨竹笑着打趣，“我那个时候想着，林老师真是无所不知啊！”

    “我们的兴趣爱好相同罢了。”雨竹很认真地听着，她的心就像小鹿一样乱撞，这是她十年前绝对不敢想的画面，自己居然和他靠得这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