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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墨屋与皓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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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思考老道师的话。

    “行了,”天皓白一挥笔,青光席卷奥室,每一个学生桌上都出现了一个小号的纸架,“这是不匮纸架。架上的纸无穷无尽,拍一拍就能出来。你们可以带回寝室练习,可是不要烧着自己。”

    “引火符”是最常见的符法,学生人人都会,纷纷抽出符笔大书特书,可是纸张飘来飘去,多数人连符字也写不上去,好容易写上去,纸张忽又燃烧起来。

    “天道师!”贝露连烧了七八张纸,“有没有什么诀窍?”

    “没有,”天皓白捋了捋胡子,“每一个人的元神都不相同,所以书写符咒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除了反复练习,没有捷径可走。”他挥了挥笔,所有的纸架再不吐出纸张,“言归正题,本堂课我们将要讨论气象符的原理、产生和发展,首先,从‘积云符’开始说起……”举起笔来轻轻一挥,天上出现了一大团盘旋流转的云气,由白变黑,由淡变浓,很快铺满了奥室的穹顶,乌云深处闪烁细小的电光,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鸣响……

    气象符法奥妙复杂,通过天试的学生都算是少年精英,可是除了寥寥几人,领悟起来都很困难。方飞听了一个上午,完全不知所云,况且离开了隐书,他连最简单的“呼风符”也写不出来。他的心情越来越恶劣,脑子开始走神,回想云巢中的见闻,胡乱猜测神秘人的身份。听声音,肯定是男道师;看体形,绝对不是山烂石;至于天皓白,他是密符的管理者,没有必要监守自盗。

    “声音和体形都能改变,”放学的路上,禹笑笑否定了方飞的猜测,“声音可以用‘变声符’,体形可以用变化术。”

    “你们嘀咕什么?”大个儿凑上来,“鬼鬼祟祟的。”

    “我请教功课。”方飞心虚地说。

    “为什么我一个人扛纸架?”简真恼怒地看着肩上四个纸架。

    “谁叫你临阵逃脱?”禹笑**愤难消。

    “一帮小气鬼,”大个儿哼哼两声,东张西望,忽然两眼发直,“那是什么?”

    一道天青色的流光急速飞来,停在方飞面前,光芒徐徐褪去,露出一枚龙形折纸。

    “纸剑传书,”禹笑笑看向方飞,“应该是给你的。”

    方飞摘下折纸,打开一瞧,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草字——

    “苍龙方飞:

    请来我的住所一叙。

    苍龙天皓白。”

    简真越过方飞的肩头边看边念,跟着大呼小叫:“哇,天道师找你干吗?”

    附近的学生听见,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天道师住哪儿……”方飞话没说完,信纸挣脱他手,自行折叠,变回龙形,绕着他飞翔一周,径直向东飞去。

    方飞跟着纸龙,不多时,来到一栋青瓦白墙的院落门前,斑驳的木门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皓庐”两字。

    纸龙飞过墙头,把方飞撂在外面。小度者满腹疑惑,举起手来敲了敲门。

    笃笃笃,门里有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吱嘎,门扇敞开一条缝隙,探出来一个奇怪的脑袋——深绿色的面孔上嵌了一对水绿色的眼珠,没有头发和眉毛,围绕头脸抽出许多细嫩碧绿的枝条。

    方飞见怪不怪,可也忍不住倒退两步。

    “您好!”怪人打开门,露出全身,长手长脚,压根儿就是一棵会走路的树木,它的眼珠灵活转动,好奇地打量方飞,“您是?”

    “我是方飞,”男孩支吾说,“天道师……”

    “九星之子!”树人两眼放光,伸出硬梆梆的大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抖动,“幸会幸会,我是树妖碧无心!”

    “你好!”方飞被他捏得手痛。

    “来吧,”碧无心热情地说,“天道师在等着你呢!”

    方飞走进大门,迎面看见一个博物架,正对大门的位置搁放一个瓷质的古妆美人,白白胖胖,挥舞着袖子,咿咿呀呀地边舞边唱:“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瓷美人左边是一只青铜古鼎,上面兽纹狰狞。方飞还没走近,兽纹眼珠一转,嘴巴里发出铿锵有力的金属撞击声:“妖木碧灵,此乃何人?”

    “苍龙方飞!”碧无心随口回答。

    “九星共曜,乃是人乎?”古鼎惊讶地瞪着方飞。

    “对!”碧无心笑嘻嘻说道,“老商鼎,你是不是又要作一首歪诗?”

    “吾不做大雅久矣,”老商鼎清了清嗓子,“喈喈吾子,北斗芒芒,天降命尔身,正域彼四方,雷鼓渊渊,灵帜鹰扬,烈烈如火,则莫我敢遏……”

    “老商鼎,”瓷美人被它带偏了调子,两手叉腰,大发娇嗔,“你没见我在跳《霓裳羽衣曲》吗?”

    “靡靡微调,怎及我黄钟正始之音?”老商鼎摇头晃脑,“吾乐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

    “滚开!”瓷美人翘起嘴巴,“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鬼!”

    “贵妃姐姐说得对,”声音来自一个大肚细颈的青花瓷瓶,瓶肚上画着个青花美人,扭扭捏捏地挥舞团扇,“老商鼎太可恶了,天天号丧,害得我睡不着觉!”

    唏聿聿,架子上层一匹羊脂玉马跳跃嘶鸣,跑到一副明光铠面前,铠甲翻身上马,高叫:“瓷贵妃,青夫人,谁又招惹你们了?”

    “老商鼎!”两个女的齐声叫唤。

    “本帅给你们出气!”铠甲跨着马跑了两圈,突然哀声叫唤,“完了,我怎么下去?”它左右瞧瞧,指着方飞说,“小子,把我弄到下层,本帅重重赏你。”

    “得了吧!”碧无心冷冷说道,“甲将军,上次你把青夫人撞成了几十块,天道师还没跟你算账!”

    “什么话?本帅骑术高超……”甲将军只顾着吹牛,冷不防玉马尥了蹶子,把它从马背上颠了下来,跌得四分五裂,两块腿甲在地上胡蹦乱跳,剩下的甲胄一边哀号,一边爬来爬去。方飞瞧得不忍,捡起腿甲放到胸甲面前。铠甲凑成一副,立马神气起来:“小子,你救了本帅,功劳有加,我封你当个帐前参将如何?”

    “这个……”方飞挠头,“我没时间!”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男儿当浴血沙场、马革裹尸……”

    “闭嘴!”碧无心把头盔摘下,塞进老商鼎里面,甲将军呜呜闷叫:“烂木头该死……”树精回头说道:“别理它们,这都是天道师从红尘里带来的小玩意儿,见了客人就爱胡闹。”

    “红尘里的东西?”方飞恍然大悟,“难怪看起来眼熟!”

    “天道师是红尘爱好者……”碧无心走进房屋,穿过一道门廊,忽听两个声音在客厅里说话,一个呱呱地说:“三张花妖牡丹。”另一个嘎嘎回应:“四张青眼蝠王……”

    方飞正感纳闷,忽听脚边有人呱呱直叫:“当心你的脚,一对魑魅精邪,轮到你了……”

    方飞低头望去,发现一张水晶造的小方桌。左边蹲着个足球大小的白色蛤蟆,嘴里叼着烟杆,两只小爪子捏了一叠纸牌;对面是一只金毛乌鸦,个头儿大过母鸡,一共长了三只爪子,两只支撑身体,一只捏着纸牌长在胸脯上面,它用嘴叼了两张牌丢在桌上:“一对夔龙!烂木头,哪儿来小傻瓜?”乌鸦火红的眼珠在方飞身上打转。

    “呆头呆脑的,肯定是个新生,”白蛤蟆吐一口烟,抽出三张牌恶狠狠压下,“三张獍犸!”

    “他是九星之子!”碧无心大声宣布。

    “九星之子?”两个小怪物停下牌局,歪着头认真地打量方飞。

    “这是虫老虎,”树精先指蛤蟆、再指乌鸦,“那是九阳君。”

    “这人一副倒霉相,”虫老虎舔了舔嘴唇,“三张穷奇鬼虎!乌鸦嘴,你完蛋了?”

    “我讨厌裸虫,”九阳君叼了三张牌,“三张帝江!哼,看你怎么办?”

    虫老虎眨巴眼睛陷入长考,九阳君拍着翅膀招呼:“烂木头,来玩两盘妖怪纸牌?”

    “没空!我要带他见天道师,完了还要做饭。”

    “树精就是老实,”虫老虎气哼哼地抽出一张牌,“一张百头蛟龙!”

    小怪物的纸牌跟扑克相似,只是规则不同。方飞看得入神,冷不防额头刺痛,不由哎唷一声,抬眼望去,一只金白色的马蜂在天上嗡嗡狂叫,个头足有麻雀大小,吓得他后退不迭。这时红光迸闪,一条长长的红舌头卷住马蜂,嗖地一下又缩了回去,虫老虎咕嘟吞下马蜂,若无其事地咂了咂嘴。

    马蜂叮过的地方痛得要命。方飞伸手一摸,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肿包,硬梆梆,光溜溜,稍一触碰便倒抽冷气。

    “虫老虎!”碧无心尖声大叫,“你又在屋子里养钦原?”

    方飞快要痛昏了,肿包不住地膨胀,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忽听虫老虎低喝:“别动,弯下腰!”

    方飞弯下腰,虫老虎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肿包,舔过的地方一片清凉,剧烈的疼痛潮水一般退去。方飞摸了摸,肿块居然消失了。

    “你怎么能在屋子里养钦原?”碧无心又叫,“虫老虎,我要报告天道师。”

    “多嘴多舌的烂木头,”虫老虎咕哝,“这件事乌鸦嘴也有份儿。”

    “胡说,”九阳君连翻白眼,“我不承认!”

    “你敢说你没吃?”虫老虎气急败坏。

    “吃归吃,”九阳君振振有词,“我可没让你把它们放出来!”

    “那是漏网的家伙!”虫老虎悻悻地说。

    “反正我会报告,”碧无心还在忿忿不平,“你们居然伤害了九星之子。”

    “算了,算了,”方飞好脾气地说,“碧无心,我没事,你别告发它们。”

    “可是……”碧无心眨巴两眼,“好吧,我看九星之子的面子。”

    “得了吧!”虫老虎不耐烦地说,“九星之子有什么了不起?”

    “对呀!九星之子又不能吃!”金乌鸦叼出一张牌甩在桌面上,“一张狐神蓬尾!”

    “唉!”虫老虎悔得眼都绿了,“我该先出羽圣黄鹓,不行,我要换牌!”

    “去你的,老癞皮!”

    两个小怪物在那儿扭打起来,碧无心甩开手脚,气呼呼向前走去。方飞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细微的厮杀声,掉头一瞧,发现声音来自墙上挂着的两幅书法长卷,仔细看去,两幅字乱七八糟,草书里裹着楷书,楷书里藏着草书,一个个上蹿下跳,正在那儿死命扭打。

    草书一方,楷书一方,两边敌我分明,拿撇捺当刀剑,用横直为弓矛。楷书字多势众,几个字围攻一个草字。草字笔势锋利,刷刷几下把一个楷字分了家,偏旁找不着部首,歪歪倒倒地站立不稳;其他的楷字趁机扑上,抓住草字东拉西扯,扪成一条细细长长的墨线,爬来爬去得像条蚯蚓。

    “这些字怎么回事?”方飞惊叫起来。

    “嗐!”碧无心满不在乎地说,“王羲之的《黄庭经》又跟张旭的《古诗四帖》干起来了。”

    “它们为什么打架?”

    “字体不同,互相看不顺眼,天天吵架,吵不明白就开打。前两天杨凝式的《韭花帖》跟米芾的《寒光帖》打了一仗,《韭花帖》输了个精光,到现在都没复原。”碧无心在那儿唠唠叨叨,方飞却听得两眼发直:“这些字都是真迹吗?”

    “每一幅都是真迹,”碧无心得意洋洋,“看见那一幅《兰亭序》了吗?它打架最厉害,字画里面无人敢惹。”

    “这儿都是真迹?”方飞更加糊涂了,“红尘里的是什么?”

    “赝品!”

    “什么?”方飞几乎跳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红尘监察司专门干这事儿,发现谁的字画写出了神气,就用赝品偷偷换走。不然字画活了过来,还不把裸虫活活吓死?”

    “什么叫写出了神气?”方飞困惑地问。

    “写字画画的裸虫太过用心,无意中把元神写进了字画,这样的字画就会活过来。以前监察司失职,中华国出现过一个大事故:有个叫张僧繇的裸虫在寺庙里画了一条龙,刚一点上眼睛,墨龙就飞上了天;后来他又在墙上画鬼,结果寺庙里百鬼夜行,害死了好多裸虫。好在这些年用笔的裸虫越来越少,字画的事故也少了许多,可又出了些更麻烦的事情,有一种类似通灵网的东西,叫什么来着……”

    “互联网!”方飞接道。

    “对!互联网上出现了一种‘活代码’,能让没有生命的东西活过来。”

    “活代码?”方飞一头雾水,“你说人工智能?”

    “不知道,”碧无心摇头晃脑,“这都是天道师告诉我的。”

    楷字占了上风,一个草字寡不敌众,跳到一边的山水画里,闪进一片树丛,楷字穷追猛打,不慎砍倒了一棵柳树,画里风云突变,瞬间雷雨磅礴,将一堆文字浇成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墨团儿。

    墨团儿狼狈鼠窜,逃进一张牧马图,撞上一条马腿,骏马吃痛,仰天嘶鸣,牧马人翻身上马,踩得文字七零八落,横撇竖捺到处乱飞。它还不过瘾,冲过山水图,杀入书法长卷,冷不防一个草字变成绊马索,把他绊倒在地,一群楷字围上来痛下毒手。

    “碧无心,”天皓白的声音远远飘来,“出了什么事?”

    “《黄庭经》跟《古诗四帖》打架,惹到了韩干的《牧马图》……”话没说完,一群马儿猛冲过来,杀入文字群里乱踢乱踹,碧无心忙又补充,“赵孟頫的《八骏图》和《饮马图》来帮《牧马图》,哦,苏东坡的《寒食帖》也冲过来了,噢,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来应战了,哇喔,好大一群人……字和画卯上了,我看一天一夜都打不完。”

    “唔!”天皓白沉默一下,“我让你接的人呢?”

    “他来了,”碧无心快走两步,伸手扯开一扇大门,“天道师就在里面。”说完甩手甩脚地走开了。

    门里飘出一股浓重的机油味儿,方飞惊疑不定,跨进去一瞧,前方空间广阔,停了一架巨大的喷气式飞机。男孩使劲地揉了揉眼,怀疑自己回到了红尘。

    “方飞,”天皓白的声音从飞机底部传了出来,“麻烦拿一下那个红色扳手!”

    方飞愣了一下,留意到机翼旁边有一个工具车,上面堆放各种修理工具。他拿起扳手,不知所措,忽觉有人拉扯裤脚,低头看去,一只枯瘦的大手伸了过来,忙把扳手递上。大手接过缩回,跟着传来一串丁零当啷的声响,突然一股刺鼻的气味冲进方飞的鼻孔,褐黄色的机油从飞机下面流淌出来。

    “天道师!”方飞闪身跳开,“您没事吧?”

    “有事!”天皓白闷声闷气地回答,骨碌碌一阵响,老道师一身油污地从飞机下面滚了出来,狼狈的模样吓了方飞一跳,他结结巴巴地说:“天道师、您、您……”

    “犯了个小错误,”天皓白黑乎乎的脸膛上眼珠乱转,“让你见笑了。”抽出符笔一扫,油污变成一缕缕黑气飘走,通身上下焕然一新,雪白的须发一尘不染。

    “这个是……”方飞上下打量飞机。

    “我的私人收藏!”

    “您为什么……”方飞疑惑地盯着天皓白的扳手。

    “为什么不用符法?”天皓白摇了摇头,“那也太乏味了!”他把扳手丢进工具车,“最好用裸虫的方式来解决红尘的问题。”

    天皓白叼起烟杆,用笔点燃,悠闲地吐出一口烟雾,冷不丁说道:“我的笔在你身上?”

    “你的笔?”方飞看向星拂,不防老道师符笔一挑,乾坤袋绳子解开,嗖地跳出一样东西,飞进他的手心。

    “元气用光了吗?”天皓白注目原子笔。

    “称心如意笔?”方飞大吃一惊,“这是龙夫人送给我的。”

    “龙夫人?”天皓白想了想,“你说龙姬?”方飞愣了一下,点头说:“大家都这么叫她。”

    “她很老了吧?”

    “头发全白了!”

    “别怪道者讨厌红尘,”天皓白叹了口气,“那儿的衰老和死亡总是太快太急!”

    “您认识龙姬?”方飞忍不住问道,“她到底是谁?”

    “她是伏太因的妻子,”天皓白举起原子笔,“这是她去红尘时我送她的礼物。”

    方飞张口结舌,心中疑惑丛生。龙夫人是伏太因的妻子?她呆在红尘干吗?她怎么认识了爸妈?隐书又怎么落到她手里?隐书为什么选择了自己……

    “这么说你是隐书主人啰?”天皓白坐在机翼上,翘起二郎腿,悠然地吐出一口烟,烟雾变成飞机,在机库里蹿来蹿去。

    方飞的眼珠随着“飞机”移动,身子却比石头还硬。

    “您……”方飞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您会读心术?”

    “不会!”天皓白摇头。

    “您、您怎么知道隐书在我手里?”

    “因为‘定式’满分,”天皓白放下烟斗,神色严肃起来,“猜到这个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当然啰,前提是知道你见过龙姬。”

    “魔徒!”方飞变了脸色,“影魔和鬼八方。”

    “哦?”天皓白摸了摸胡须,“难怪无相魔会找上你。”

    方飞心虚地看向四周,天皓白微笑起来:“别担心,这是我的私人领地。”

    “隐书为什么选择我?”方飞说出长久以来的疑问。

    “不知道,”天皓白目光幽沉,“可我猜想,如果隐书选择裸虫,你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一点儿什么。”方飞激灵一下,忙问:“发生了什么?”

    “这得问龙姬,”天皓白顿了顿,“她是我们这个时代最聪明的女道者。”

    “她失踪了,”方飞怅然若失,“隐书呢?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是一件天道器,木神勾芒和道祖支离邪共同创造的,”天皓白吐出一口烟气,“勾芒的初衷是创造一本无限待续书,任何符咒被创造出来都会记录在案。”

    “跟《大抟炼术》一样?”

    “对!勾芒死后,隐书落到支离邪手里,当他寂灭以后,隐书又多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天皓白低头沉吟,“第一是反咒,在隐书的正面写下一个符咒,翻到背面,就能找到破解这个咒语的反咒。”

    方飞下意识看向左手,天皓白扫他一眼,接着说道:“第二是自由意志。隐书会选择主人、保护主人,更可怕的是它还能报复……”

    “报复?”方飞瞪大双眼。

    “如果我杀了你,隐书也许会选择我的敌人,”天皓白苦笑,“因为这个,发生过许多可怕的事。”

    方飞沉默一下,问道:“上一代的隐书主人是谁?”

    “伏太因!”天皓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谁杀了他?天宗我吗?”

    “如果是天宗我,为了报复,隐书应该会选择龙姬。”

    方飞倍感糊涂:“伏太因怎么死的?”

    “他写了一道‘九星镇魔符’,把天宗我和许多魔徒困在了地底,”天皓白和蔼的脸庞微微抽动,“这道符应该写进了隐书。”

    “天宗我死了?”方飞又惊又喜。

    天皓白摇头:“如果他死了,魔徒为什么要寻找隐书?”方飞心头一沉:“他们想破解‘九星镇魔符’,救出天宗我?”

    “没那么容易,”天皓白不紧不慢地说,“反咒和本咒能效相等。”

    “什么意思?”方飞迷惑地看着老道师、

    “‘九星镇魔符’是“重力符”的终极变咒,也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符咒之一。它的威力跟书写的难度成正比,需要无比强大的元神、近乎无穷的元气、不可思议的笔速,无与伦比的控制力以及……”天皓白停顿一下,“一丁点儿好运气!”

    “天意?”方飞想起牡丹的话。

    “你也知道?”老道师点一点头,“但这还不够!”

    “还要什么?”

    “视死如归的决心!”天皓白沉声说道,“这一道符咒的代价太高了,伏太因写成之后,元气耗尽,血肉成空,最终魂飞魄散、化为乌有。”他注目方飞,意味深长地说,“破解这样的符咒,需要同样强大的反咒,付出同样巨大的代价。”

    “写出反咒的人会死?”方飞松一口气,“所以没人能释放天宗我。”

    “那可难说!”天皓白的话让人难以捉摸,方飞忍不住问:“谁能释放他?”

    天皓白取出罗盘看了看,答非所问:“该吃饭了,下午还要上课。”方飞呆了呆,小声说:“天道师,隐书的事您会告诉斗廷吗?”

    “我还没想好!”老道师符笔一指,机库大门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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